第2362章人非草木天刑崖从来不是个默的地方。</p>
因为法不晦隐，法不彰于暗室。</p>
法如大日，昭明天下，外弘其威！吴病已的声音，仿佛成为天刑崖的石刻，如此不容更易地书写："公孙不害，因为你和我，我们有相同的怀疑。</p>
所以你才会在这里，跟我说平等国。”</p>
“是，我有过。</p>
"公孙不害直接承认了。</p>
“顾师义一生行事，光明磊落。</p>
唯一能够对他产生猜疑的地方，就在于他是否有暗中的身份。</p>
一般的组织无法匹配他的力量，也不足以叫你重视。”</p>
刑人宫的执掌者十指皆张，不曾曲折，那是一种坦诚交流的姿态：“一真道不会存在道门以外的人，那你的猜疑就只能局限在平等国－－我对他的猜疑，亦在于此。”</p>
吴病已静等他说完。</p>
“但顾师义不可能是平等国的人。”</p>
公孙不害说道：“他这个人，天性自由，快意恩仇，最讨厌束缚，不可能加入什么组织，尤其是这种架构严密的组织。”</p>
吴病已淡声道：“你们曾经情同手足，最终分道扬，说明至少在某个方面，你无法理解他。</p>
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一一你并不真正了解他？”</p>
公孙不害眸光微垂：“平等国这个组织，已经延续了这么多年。</p>
以平等国过往的行事风格，顾师义不会认同他们。</p>
吴病已摇了摇头：“你我都知道，平等国其实没有固定的行事风格。</p>
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风格。</p>
他们向着同一个方向走，但具体到每个人的路，都不尽相同。</p>
顾师义可以不认同其他人，但这不是他拒绝平等国的理由。”</p>
‘就算过往的一切都是伪装，实力也做不了假。</p>
"公孙不害认真地道："顾师义为郑国百姓出头，前往草原挑战呼延敬玄，在众目之下成就真君。</p>
而无论圣公、昭王、神侠，出现的时间都远远早于这个时间，也都很早就展现过衍道层次的实力。</p>
"“看来你对他的猜疑，是平等国的某一位首脑人物。</p>
更具体地说一一你怀疑他是神侠。</p>
"吴病已始终在自己的秩序里，与其说他是在听公孙不害解释，倒不如说他是在寻找新的佐证：“顾师义为什么不能是十二个护道人之一呢？今日之钱塘君，也是昔日之李卯。”</p>
公孙不害道：“顾师义不会把自己置于任何人之下。</p>
他豪迈自我，无法忍受约束，更不容许所谓的'上级存在。</p>
如果连这一点也让步，会动摇他的根本意志。</p>
他也就走不到今天。”</p>
“自我真的是他的最高追求吗？”</p>
吴病已问。</p>
公孙不害一时哑然。</p>
他坐在天刑崖上，执掌刑人宫，见过了太多人。</p>
所以他完全能够明白，吴病已这个问题的关键。</p>
在最高追求之前，一切都可以让步。</p>
包括过往的人生准则，洒落一地的理想和自尊。</p>
古往今来最坚定的心，不是恶贯满盈的心，而是求道者的心“顾师义昔为郑国皇子，不满宗室骄奢，提剑削之而填水利，大修水渠。</p>
有宗室长辈对他说，天生显贵，岂无礼彰，尔披华服、系美玉，贵极天下，帝裔略同。</p>
他便解下华服、摘掉美玉，从此不受皇家供养。</p>
"公孙不害慢慢说道：“顾师义的亲叔叔，正敕的亲王，在封地为恶，被一状告到郑都，无人敢管。</p>
就连当时的郑国皇帝，也不忍心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，只是斥责几句了事。</p>
他却提剑登门，历数罪状，杀其皇叔于正庭，蘸血为书，说义之所在，虽皇命而不受’，又说'皇父当以律拿我，愚子小杖能受，大杖则走'，就此去国。”</p>
“他仗剑行于天下，遇魔则斩，不平而鸣，屡经生死，遍身尽创，有五次都被认定已经死了，又从生死边缘爬回来。</p>
他得罪了不少人，却也得到更多人的尊敬。</p>
他的名声传遍万里，，真正被他拯救的人不计其数。</p>
"“后来郑国皇帝病危，召他回去即位。</p>
他回去陪侍了一段时间，而后辞龙袍而不受，跪在病床前，说这次回国，只是儿子想念父亲。</p>
顾师义天性散漫，不敢误国。</p>
再次去国而走。</p>
"“纵观顾师义一生至此的轨迹，虽然任性不受律，但实在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，事事以义字当先！”</p>
公孙不害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，言辞恳切："他这样的人，怎么可能认同人魔，救下人魔？”</p>
吴病已静静地听完这些，古井不波：“你比我更清楚，过往不能代表现在。</p>
"公孙不害道："但至少在他没有真正做错什么之前，过往的道路，是他品性的彰显！”</p>
吴病已看着他：“我们现在说了这么多，好像都是在各自找理由说服自己，而并不是要证明什么。</p>
所以我也不必再阐述我的猜疑，你也不用再讲你的理由－一法家终究是要拿证据说话。”</p>
公孙不害道："至少我找不到顾师义属于平等国的理由。”</p>
"他用一种近乎执的认真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"顾师义不会那么做，即便他真是你所想象的那个人。</p>
他也不可能同人魔合作，他有他的坚守和底线。</p>
真要说平等国三大首领，反倒是圣公和昭王，要更不在乎手段一点。”</p>
“公孙不害，你对顾师义有太多认知，太多定义了。</p>
当你有了如此强烈的"觉得’，你就偏离了‘法'的本质。</p>
"吴病已道：“你相信他也好，又相信又怀疑也罢。</p>
顾师义那边，你就不要再盯着了。</p>
我会多加一分关注，韩先生也可以费一点心。”</p>
公孙不害张了张嘴，作为《证法天衡》的作者，他有千百个道理可以拿出来与吴病已辩驳，但最后都吞咽。</p>
他沉默半响，有些挫败地道：“你说得对。</p>
在顾师义这里，我很难维持法的客观。</p>
"“人非草木，敦能无情？”</p>
吴病已转身往山下走，没有再说别的话。</p>
今日之言已言尽。</p>
往后就只看证据了。</p>
那高冠博带的冷硬身影，像石阶一路铺陈到山脚。</p>
公孙不害静静看着这个背影远去，沉默了很长的时间。</p>
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