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还少?”高闯很意外。
红星厂是大型机械厂,本来就在市郊,房价上不去。当初家里因为是否把厂子里分的房子买下来,还开过好几次家庭会议,最后咬牙拿了五万四千块买下了这套九十平米三室两厅。
算下来六百一平。
照高闯看来,六百一平买的房子,现在能三千一平卖出去,这就赚了五倍,实在不算少乐。
王栋更意外,道:“闯哥,三千还不少?现在北泰市区里二手房都破万了!就跟咱们大院隔了两条街,上周刚开的楼盘,你猜多少钱起价?”
“多少?”
高闯意识到世界真的不一样了,一点底都没有。市区里的房子贵他能理解,但是二手房都能卖到一万多一平,谁会去买啊?哪来那么多钱啊!
“九千八!”王栋道:“这还是起价,实际上那些便宜的房子压根买不到!”
王栋说起房价,更是一包气,骂**抬高地价吃土地红利,又骂开发商黑心黑肺牟取暴利,反正从总理到总经理,没一个好人。
高闯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不在的九年里,老百姓的收入上去了,但是房价和物价跑得更快。尤其是房价,还有加速奔跑的迹象,若是三千一平拿了拆迁款,只能在偏远的县、镇买个蜗居了。
“厂子里的人当然不干啦,这不是要组建工人纠察队跟开发商闹么。”王栋说得唾沫四溅:“我前年下岗的,在省城做些小买卖,日子也还过得去。昨天老头子说开发商雇了一群地痞流氓来闹事,欺负厂里年轻人都在外面,跟老人们动手。这不,我今天就赶回家里。”
王栋说着看了高闯一眼,心想这回倒是赶巧了,有这么个门神坐镇,什么小痞子还敢闹?
高闯微微点了点头。
车已经进了市区,高闯脑中褪色的记忆又鲜明起来。整个城市变化极大,多了许多高楼大厦,还有宽敞的高架路。不过路上的车比九年前更多了,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雄伟的堵车——红色的尾灯排了二里路。
王栋倒是习以为常了,降低车速随着车流缓缓往前淌。
等过了市中心堵车的一段,车速再次提了起来,两旁的房屋也越来越破旧。
北泰自打民国时候就有个说法:南富北穷,东贵西贱。因为当时有钱人都住在城南,城北是工厂,住的都是工人。城东是**所在地,住的都是官员。城西过去都是下九流,后来进城务工的外地人也都聚居在西面。
红星厂建于民国时代,厂址就在城北,属于穷地方,那时候叫利国铁厂。建国之后公私合营,利国铁厂改名红星机械厂,除了炼钢之外主营机械生产。
在工人吃香的年代,城北一度比城南还要富裕,有崭新的筒子楼,有设施完备的幼儿园、小学、中学、中专职校。不过现在红星厂的优良资产都剥离出来卖给了资本家老板,总厂承担着几万工人的吃喝拉撒,却买不起原材料,拉不到产品订单,产能落后,设备老化,垂垂等死。
曾经的辉煌和骄傲已经远去,现在的红星厂成了市里领导的眼中钉,肉中刺,就指望快些迁厂,把土地空出来造商品房,拉动GDP,刺激经济发展。
偏偏城北的工人们盐油不进,开出的条件远超出开发商的预期。
开发商的资金压力也很大,工期拖一天,财务成本就要上去老高。动用地方上的小痞子折腾,一向都是最廉价最效率的手段。
高闯听王栋说着拆迁里的各种阴暗面,近乡之情渐渐消散,反倒有些想念简单粗暴的异国拳笼了。
在那个世界,拳头大的说了算,要打劫根本不玩这些花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