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道韩淑娜的尸体掉到下面去了不成?众人都抢着围上来观看,我举着狼眼手电筒往下照射,发觉在深不见底的冰渊下,有个人影一晃,闪进了黑暗的地方。我急忙将手电筒的光束追踪过去,只见在冰缝间那垂直般的冰壁上,有个女人用手脚悬爬在那里,虽然背对着我们,但她的头发已经表明了她就是韩淑娜。
胖子举起步枪就想射击,我将他拦住对着下面大喊一声:“韩淑娜,你要去哪!”
韩淑娜显然是听到了我们的声音,也感觉到有数支手电筒照着她,缓缓地从冰壁上回过头来。她原本烧成黑炭的脸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,但她那张大白脸上只有两排牙齿,没有眼睛和鼻子。
韩淑娜从冰渊垂直的绝壁上回过头来,脸上白蒙蒙的一片。她和我们之间相距的距离,已经接近狼眼光束射程的极限,我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,全身都趴在冰窟边缘,用力将手电筒向下探,虽然看得模糊,但我已经感觉到,在冰壁上的那个“女人”,已经不是人类了。
明叔也举着手电筒往下看,但是一见到韩淑娜的那张脸,竟被吓得呆住了,手脚顿时软了,手中的电筒翻滚着掉进了冰缝,要不是彼得黄拉着他,险些连人都掉到下面的冰缝里去了。
突然长了一张白脸的韩淑娜,被掉落的手电筒所惊,迅捷地爬向黑暗的冰渊下边,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我们俯身看那支掉落的狼眼手电筒,希望能看出这条冰渊的深浅,但只见电筒掉下去之后,就变做了一个翻动着的小亮点,越来越小,最终竟被吞进了下面的一片漆黑之中。我和胖子见这冰渊深不见底,不免联想起那个鬼洞。
就在这时,Shirley 杨把一捆登山绳用快挂固定在了身上,对我说:“咱们赶紧跟上去。”看她的架式,似乎是要下到冰渊中去追韩淑娜。我一转念,便已明白了Shirley 杨的意思,韩淑娜的尸体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,虽然她一看到众人就逃进了冰渊深处,但那个方向,正好是斜插入冰坡下的九层妖塔,难道她是直奔冰川水晶尸而去?
必须在事态恶化之前找到韩淑娜,我也立刻准备绳索,同Shirley 杨打开身上所有的光源,坠索而下,但冰渊中的冰面滑溜异常,根本没有支撑点可以立足。身上的蓝色荧光管与战术射灯,在如镜子一样的冰壁上,反射出奇特而迷离的光线,使人不知身在何方,刚下到十几米的深度,就感觉快要丧失方向感了。
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确认位置。这道狭窄的冰渊似乎无边无际。
Shirley 杨说下边至少还有几百米的深度,最深处可能就是灾难之海那个湖泊残存的水脉了,明叔的手电筒掉进了水里,所以才会消失不见。说着话把一支荧光管扭亮了,扔向冰渊的下方,隔了很久,那蓝色的荧光才在视线里消失。我们把耳朵贴在冰壁上,隐隐约约能听到流水的声音传导上来。
韩淑娜是往斜下方移动的,我们垂直降下,要想追上她,就必须横向摆过去。我们试了一试,但这冰壁太滑,难以做到,最后只有依赖工具,想用登山镐凿住冰壁,借力向内侧移动,但刚凿了一下,就发现碎冰不断地往下掉落,这冰渊有要裂开的迹象。
龙顶冰川处于一个特殊的海拔高度,属于低海拔冰川,每年有两三个月的表面消融期,但最中间这厚达几百米的冰层,始终不会改变。
但我们来的时机并不太合适,刚好赶上消融期的末尾和寒潮来临的前期,正是主体冰川最脆弱的时间段,加上冰川里有无数天然冰斗、冰漏、冰裂缝,以及上百处轮回宗的墓穴,可以说这冰层跟那马蜂窝差不多。平常的日子还好说,九月份是最容易崩溃的时候,虽然几千年来没有发生过大的地质变动,但这灾祸的海洋随时都可能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灾难。
不过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,冰川的脆弱期,对于挖掘深处冰层下的九层妖楼,又是十分有利的,倘若在寒潮之后动手,那就非常吃力了。
上面的明叔、胖子等人,担心我们的安全,大声呼喊着让我们回去,别追了,太危险了。
他们这么一喊不要紧,上面的声音被风灌下来,我和Shirley 杨觉得这整个冰壁都在颤动,赶紧用手电筒打信号,让他们千万别在冰窟窿那里喊话了,否则这冰壁万一裂开发生冰崩,我们都得被活埋在这寒冷漆黑的冰渊里。
我们在冰壁上的移动速度,比预想中的还要慢,而且根本不可能横向移动,加上这冰渊里的环境过于漆黑复杂,兵贵神速,失了先机,就没办法追上了。Shirley 杨无奈地对我摇了摇头,看来不得不放弃追击了,还是先上去再想办法吧。
我们抽动登山绳,准备要回到冰窟窿上面,于是用手电筒对着上面的人划了几下十字,胖子等人会意,便在上面协助,我和Shirley 杨逐渐上升,由于冰壁上停不住脚,贴近的时候用脚一蹬,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悬在空中转上一圈。
我转身的时候,突然看见侧面黑暗的冰壁上,趴着一个女人。她的一半身体藏在冰壁上的缝隙里,只探出一小半身体,脸上白乎乎的一片,只有两排牙齿,看她的头发和身上黄色衣服,正是韩淑娜。
我本以为她已经到冰渊深处去了,没想到离我们不远的冰壁上,有条不起眼的缝隙,韩淑娜就躲在了其中。在我们放弃了追踪,准备返回上面的时候,她又突然出现,想做什么?
我一拉Shirley 杨的胳膊,二人同时停下。Shirley 杨也看到了从冰缝中爬出来的韩淑娜,同样感到十分意外。我之前将狼眼缠到了手臂上,这时举起胳膊来,直对着韩淑娜照了过去。
在漆黑寒冷的冰渊中,即使是狼眼,也只剩下了不足二十米的能见度,但这个距离,恰好可以照到韩淑娜所在的冰缝。“韩淑娜”———在我们搞清她是什么之前,姑且仍然这么称呼她———似乎对战术电筒的光束照射没有任何反应,趴在冰缝上探出半个身子,便一动也不动了。
由于韩淑娜的脸上没有了五官,两排牙齿虚张着,所以我们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哀是怒,双方就这么僵持在了半空。我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,那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是人,似乎也不是关节僵硬的尸体,不过不管她是什么,绝对没有善意。
我拽出M1911准备一枪打过去,还没拔开保险,便觉得有人轻拍我的肩膀,Shirley 杨在我身后说:“不能开枪,会引起冰壁崩裂的。”
没等我把手枪收起来,那个没有脸的韩淑娜突然像全身通了电一样,蹿出了藏身的冰缝,张开手脚,像个白色的大蜥蜴一般,刷刷几下迅速地向我爬了过来。
我和Shirley 杨见状不妙,这时不敢怠慢,赶紧全力向下拉动套锁里的登山绳,快速将身体升上冰渊,最好能将韩淑娜引到冰川上。
我们上升的速度虽快,但韩淑娜在冰壁上爬动的速度更快,在离冰面还不到五六米的时候,她那张白森森的大脸,已经可以够到Shirley 杨的鞋子了。冰川上的众人看得真切,胖子和初一两个人不顾明叔的阻拦,举枪探进冰窟中齐射,枪弹都打在了韩淑娜的脸上。
我回头往下一看,只见韩淑娜白乎乎的脸上被开了两个洞,她的身体也被子弹的冲击力向下掼去,掉落了数米,挂在冰壁上,抬起没有眼鼻的脸向上张望,脸上的两个洞旋即又愈合了。这时冰渊果然被枪声震动,碎冰不停地落下,韩淑娜似乎是为了躲避掉落的坚硬冰块,身影一闪,就躲进了冰缝之中。
我和Shirley 杨趁机爬到上面,再往下看的时候,上面坍塌的一些大冰块已将那冰缝堵死。我们想要再从这进去找韩淑娜已经不可能了。但这冰川下的缝隙纵横复杂,谁知道她还会从哪里钻出来,而且枪弹对她似乎没有什么作用。
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发生了太多难以想象的事情,然而午夜才刚刚过去,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,风雪什么时候会停,难以预料,看来今夜是别想睡安稳了。
众人堵住冰窟,回到帐篷中取暖,折腾了半宿,虽然疲惫,但是都睡不着了,围在一起议论着韩淑娜。彼得黄说:“可能她没被烧死,只是受了重伤,埋在雪中又活了过来……”
胖子说:“怎么可能,老黄说话别不经过大脑思考好不好。咱们都亲眼看到了,脑袋烧没了三分之一,这样要是还不死,那天底下恐怕就没死人了。看她一脸白花花的东西,多半都是白毛,这肯定是变成雪山僵尸了,非常非常不好对付。”
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。Shirley 杨问阿香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,才得知阿香根本就没敢睁开眼去看。
众人各说各的理,讨论了很久都没个结果,最后向导初一忽然一拍巴掌———藏地喇嘛们论禅的时候,经常会做这个动作,表示突然醒悟,或者加深记忆什么的。初一年轻时经常跟喇嘛去山里采药,也养成了这么个习惯,显然是他此刻想到了什么。
于是我们就停下不再说话,初一对众人说:“一定是被雪弥勒缠上了。两年前还曾有地勘院的同志们,在昆仑山摩竭崖遇到过这种事,不过喀拉米尔一带却还没有过先例。昆仑山雪弥勒比恶鬼还要可怕,她的尸体会越长越大……”
初一正要讲述以前雪弥勒在昆仑山祸害人畜的事情,却忽然停住了口,在这一瞬间,他的表情似乎也僵化了,和他坐在一侧的明叔、阿香、彼得黄也是如此,都一齐盯着我们身后的帐篷上方,好像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。
我急忙回过头往后看,只见帐篷的帆布,被从外边压进来两个巨大的手印,中间还有个巨大的圆印,像是个没有五官的人脸压在上面,都比正常人体的比例大出一倍,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想从外边用手撑破了帆布,钻进帐篷里来。那两只大手实在大得吓人,帐篷被压得直响,很快就要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