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 梦(下)(1 / 2)

刚刚一下火车,被那人流一拥,我和胖子两人就跟大部队走散了。结果我们俩人一商量,和大部队失散了也不要紧,星星之火照样可以燎原,不如就地参加革命行动,直接奔天安门得了。听说天安门离北京火车站很近,毛主席就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红卫兵代表,咱俩不如直接去见毛主席,跟他老人家汇报咱们那儿的斗争形势。

我和胖子打定主意,列成二人纵队,斜挎军包,甩开正步,雄赳赳气昂昂地整装前进。由于来到了伟大的首都,情绪过于激动,也忘了问路,反正哪热闹就往哪走。我和胖子就随着人流在街上乱走,越走人越少,北京的路虽然都是横平竖直的,但四通八达的胡同深迹也真够让人犯迷糊。我一看再走下去不行了,天都快黑了,又阴着天,分不清东南西北,看来今天见毛主席的愿望算是泡汤了,得赶紧找个当地的革命群众打听打听,附近哪有学校机关之类招待红卫兵的地方。

正想着,就见有个穿黄色旧军装,扎着武装带的女同学,夹着一捆大字报在我们前边走。我跟胖子说咱俩问问那女同学吧,于是二人三步并作两步,从后面赶上那个女孩。因为那时候开口说话,必先念语录,于是我在她背后问道:“问苍茫大地,谁主沉浮?我说这位女同学,我们是南边来的,想打听打听这苍茫大地,哪边是北……”

我梦到的这件事,实际上正是我第一次遇到丁思甜的情形,在梦里隐隐约约觉得那女孩子就是丁思甜,她很快就应该回过头来,对着我们微笑说话,我心中觉得有一丝丝又温暖又酸楚的感觉。

梦中的丁思甜突然回过头来,但那张脸冰冷至极,并不是我熟悉的丁思甜。虽然穿着黄色的军装,戴着红卫兵的袖标,但她脸上戴了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金属面具,面具的眼睛部位是两个深邃幽暗的窟窿,与我一打照面,立时射出两道寒光。被那寒星般的目光一罩,我立刻觉得心肺如触坚冰,遍体生寒。

我惊出一身冷汗,立刻从梦中醒来,心头怦怦乱跳,见这仓库中一片漆黑,也不知睡了多久。我定了定神,心想还好是个噩梦,这辈子可再也不想与那戴着面具的老妖婆打交道了。睡了这一觉,精力恢复了不少,觉得手脚有了力气,只是肩上的伤口,尚且又疼又痒。据说伤口发痒,是即将痊愈的征兆,但我觉得手背上也有些麻痒,一摸之下,手面上尽是脓泡。我急忙拨亮胸前的工兵照明筒,发现手背开始微微溃烂了,闻起来就像臭牛奶,还有股烂鱼的腐腥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