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阳郡治宛城,一脸大胡子的刘季,大马金刀的坐在郡守府之中,眼底的得意之色,怎么都挥之不去。
有郦食其与其党羽为内应,果然旦夕之间,便下了宛城。
得了宛城,便相当于得了西进的一块跳板,更不用说,数日前一进城,萧何便已经着人去清点仓廪,如此一来,他的军粮危机,倒可以暂时得到缓解了。
正如是想着,门外就见萧何皱着眉头走了进来。
对于萧何,刘季一向都是信重的,就连这个沛公,若是没有沛县豪强萧氏支持,当初也是万万轮不到他来做的。
“萧君何以皱眉?莫非统计仓廪之事多有不顺?”
眼见乡党如此,刘季的心脏都不由的跳慢了一拍,无他,他知萧何能耐性情,若非真有棘手之事,是断然不会露出这般表情的。
果不其然,萧何闻言,朝着刘季拱手一揖,忧心忡忡的说道,“沛公,宛城仓廪泰半空虚,所剩余粮,也不过仅仅只够十万大军,半月之用。”
“半月?”
听见这话,刘季也不由的站起了身来,然而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,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,不等他与萧何商讨出个所以然来,就听见外间夏侯婴有些急切的声音传来。
“沛公,不好喇,秦军又杀回来了!”
及至来到城头向下一望,刘季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。
但见城下黑色的秦旗大纛迎风招展,粗略一算,却也仅仅只有三五万人马,再看那将旗之上,张牙舞爪的董字,刘季更是将悬着的心,放回了肚子里。
此时,他最怕的就是,自己夺了宛城,反倒是将章邯的主力给招惹过来,但既然来的不是章邯,刘季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?
可刘季到底还是小觑了秦军的战斗力,虽然仅有三万人马,但在一向作战勇猛的都尉董翳的带领下,也是打的宛城内的刘季苦不堪言,甚至还一度占领了上风。
这座小小的宛城,在两军交战之下,早已变成了修罗血海一般,但偏偏任谁都不可能后退一步。
而与此同时,同样是章邯麾下的都尉司马欣,却是再次吃了败仗。
惊闻项梁战死的消息,让项籍彻底失去了理智,攻下酸枣之后,大肆屠城不说,甚至当众高举项氏大旗,将项梁死后,群龙无首的大军聚拢在了自己的麾下。
这般举动本也没有什么。
这天下又有谁人不知道,郢都的义帝,不过是项氏拥立的傀儡罢了,只要事情不做的太过赤裸裸,其余“反王诸侯”,也只会看看热闹笑话。
可是,项籍是谁?日后天不怕地不怕,若是老天爷惹了他,他都敢跟老天掰掰手腕的一代霸王。
于是当宋义捧着义帝手书来到营中,想要与项籍说道几句的时候,等着他的却是一排早已将兵刀磨得雪亮的刀斧手。
宋义入营见此,大骇之下,这才从自己做令伊大将军的美梦之中清醒了过来,收起义帝的旨意,当即就要认怂。
可项籍却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,手起刀落,满腔热血洒在军帐之前,一颗大好头颅被装在盒子里,直接送往了郢都。
据说在看到宋义的人头之后,郢都的义帝直吓得瘫倒在王座之上,脸色煞白,久久不能自语。
“唉!羽儿,你不该如此啊!如此一来,你倒是痛快了,可这天下人又该如何议论你?”
范增目露忧色,似乎已经看到了天下人对项籍口诛笔伐的那一刻了。
“亚父多虑了,我项籍又何须天下人来议论?”
然而项籍却没谁人一般,衣甲挎剑翻身上马,扫了一眼山下纠缠作一团的秦楚两军,黝黑俊朗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冷笑,“熊心,竖子尔,若非我叔父,他如何能做得了义帝?
如今叔父方才身故,他就想做一个真正的义帝了?哼!哪有如此容易的事情,今日将宋义的人头送给他,他老实了也便算了,若再不老实,我便亲率三千亲随回到郢都,让他也下去与宋义作伴,我看到时郢都之中有谁敢说一个不字!”
“唉!你!”
眼见项籍如此,范增一时间只能长叹一声。
“亚父无需多虑,我早就告诉过叔父,这天下到底还是要看谁的拳头大,谁的兵马强。
当初赵政在世,暴秦国力天下无双,于是秦才能一天下。
只可惜,赵政目光短浅,不知分封诸侯,只是抱着一本商君书死磕,也活该他死后暴秦分崩离析。
现如今贱人陈涉即死,这天下若论兵多将广,又有谁能胜过楚人项氏?”
范增见项籍骄傲至此,张嘴想要说些什么,但是张了张嘴,却不知该如何规劝,无他,在某种程度上来说,范增的心中,其实对项籍的这套说辞,也十分认同。
在如今的项氏眼中,秦已经是风雨飘摇,即便还有章邯,但却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。
想到此处,最终范增也只能感叹一声,尽力规劝。
“唉!羽儿,莫要小看了天下人,且不说眼前的章邯,老朽也听说在北地,那王离方才败了匈奴人,风头气势正一时无两,而便是在我大楚一方,也不是无有人杰啊!”
“亚父不用多说,王离小儿,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死在龙渊剑下,而至于亚父所说我方英杰却又是何人?”
听见王离之名,项籍双眼不由的眯成了一条线,其中闪烁着的除了危险的光芒之外,隐隐的还有一丝期待。
“沛县,刘季!”
“刘季?你是说,在竖子熊心面前与我结拜的那个老流氓?”
“正是此人。”
“刘季,乡野匹夫,无耻流氓而已,亚父多虑了。”